<
t2b5小说网 > 都市小说 > 月蚀 > 二十三
    “跟你说话呢,发什么呆。”

    “嗯?噢,在想事情。”

    “我给你请了假,你在屋里把胃溃疡养好再去上学。这个月底八省联考了,在家也不要松懈,听妈妈的,再坚持五个月就解放了,好吧?我去上班了。”

    关门的声音响起,白玉烟合上眼前的习题册,摸了摸自己烫手的脸。

    完全看不进去字。紧贴后的温存似乎还残留在肌肤上,偶尔甚至会幻听到崔璨的呻吟,就像上课时幻听到下课铃一样。身体被爱抚被进入的感觉在心上留下的刻痕异样又新鲜,崔璨从她两腿间湿着嘴角抬起头的画面从她眼前频频闪过。

    是怎么一步一步毫无知觉地滑进深渊来的,反复思考着两人自相遇到如今的种种往事,忍不住感到一阵难言的荒谬,自荒谬中又咂巴出丝丝甜蜜。甚至,她频繁且不受自控地以不恰当的方式想起自己的妹妹,这些想法投射在现实中最明显的体现就是她下身的生理反应。

    为什么明明没在做那件事,那里也会……?

    需要一些科学的资料作为引导,而妈妈收走了一切可以上网的设备,也许该问问崔璨这些是否正常?只是想到大两岁的自己要跑去对着那张稚气未脱的脸询问这种问题,羞怯与惭愧就已经让她想找条地缝钻进去。

    欲望突兀地出现在她身上,让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心慌。电话铃声正巧在此刻响起,心事被撞破让她顾不上查看来电人的姓名,想着应是白芸还有什么忘记嘱咐,接起电话她便开口:“妈?”

    “嗳,”对面应下的声音乐不可支,“再叫两声来听听。”

    “你,你现在不该在早读吗?”

    “不该问的少问。我去你们班找你,你同学说你请假了,干嘛去了?”

    “我回家了。你来找我有什么事,最近期末,又心情不好吗?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回家了,家里只有你一个吗,要不我——”

    话音未落便被白玉烟打断,“等下,我有…我有个问题想问你,你现在方便吗?”

    “洗耳恭听。”

    “我最近,我……算了,当我什么都没说过。”

    “你想急死我呀?还没吃早饭吧,我去找你,等我一个小时。”

    来什么来?周二不在教室却在外面到处乱跑,成何体统。沉默一直持续到崔璨匆匆挂了电话,白玉烟才缓缓开口:“不用……”

    接着垂下手看着熄掉的屏幕,“挂那么快。”

    门铃响起的瞬间,心头的雀跃十分陌生,下床推开家门,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人站在门外,白雾从一路裹上半张脸的围巾的缝隙钻出,与手上餐盒里溢出的白汽一齐弥散在楼道的寒冷空气中,一双杏眼透过那层白纱弯着看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给你买了猪肚汤,还不快请本大人进去?”

    崔璨一进门就跟手撕面包似的一层层取下围巾帽子耳罩口罩,连着餐盒一股脑堆在玄关柜上,冬天很少照到太阳的脸被寒风刮得越显白净,鼻尖与耳尖冻得通红,雪中几点梅花。

    “妈妈现在还穿高跟鞋?”崔璨瞥了眼门前的地垫,随口问起。

    “年末了,要开的会很多。”

    甚至有点不敢看妹妹那张脸了,客厅没开灯,晦瞑的室内光线恰如那天晚上。她记得那阴影如何大胆地描绘妹妹脖前那两根绷直的肌线,叫喊时张开的嘴唇似雏鸟待哺,唤醒她亲鸟的本能,遂不得不衔食以吻——白玉烟别开那发暗而不自觉的眼神。

    “拖鞋,你不怕我路上踩过狗便便吗。看起来你和妈妈都有洁癖。”

    崔璨接过递来的拖鞋,扶住白玉烟的肩膀使劲拔她的高帮马丁靴。

    “你就不能先把鞋带子拆松些?”

    “那么长的绳子,懒得拆,哎、哎哎!”脚拔一半卡住了,崔璨抱着腿开始满屋子斗鸡。

    “站好。”

    白玉烟扶稳崔璨,蹲下替她解鞋带。沉默之间,某种不可名状的热源在让空气升温。这世上有没有适合套在她与崔璨身上的姐妹情感模版可以供她借鉴,籍此她可给每个这样的瞬间一个恰当的名分,也能领教这种场合她的行为该有怎样的分寸。

    究竟有没有呢,短暂的一瞬间她想,一场情感的标答,在这大千世界。

    “你这正面背面看着都挺完整的,没见着缺哪块少哪块,”趁着这功夫,崔璨对她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,“你请的应该是病假吧,是哪里生病了?胃病吗?”

    “胃溃疡,在家歇几天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换好鞋,崔璨倒是不急着进姐姐的房间,在屋子里乱逛起来,看见什么就问什么。

    “这是你们平时喝的茶?”

    “茶?噢,那个……我们平时不喝茶。那个是,是一个……叔叔送的。”

    崔璨回头看了姐姐一眼,睫毛机灵地眨了眨,没接着说下去。

    “你和妈妈平时说话,会提到我吗?”

    白玉烟两根食指局促地在背后勾起。妈妈从来不主动提起崔璨,前不久才听妈妈说漏嘴,那次寒假两人见面其实是奶奶要求才勉强同意的,本是准备一块吃年饭。

    “偶尔吧。”

    崔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似乎想起了什么。

    这段极短的旅程终点仍是姐姐的房间,一走进房门,上次在这里发生过的种种便浮现在崔璨脑海,她不自然地咬起大拇指尖。

    “在想什么?”白玉烟睨她一眼,不动声色地问起。

    “什么都没想。喝汤吧,放到现在应该刚好不烫了。”

    两人并排坐在略显拥挤的书桌前,得往四周推一推高摞的资料与卷子才有空间揭开餐盒的盖子。

    “好香。你跟老师请假了吗,还是又翘课了?”

    “怎么,要教育我?”

    “只是关心你。”

    崔璨挠了挠自己泛红的脸,“请假来的,不用担心。”又佯作专心地翻看物化生的学习资料,隽逸的字迹之间,书写者透露给人的印象太过争风,语句本身的意义反而无法辨认,“这些你都写完了?好厉害。我们选文科要考物化生的学考,我都没怎么听课,要是有人能给我补习补习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月底要八省联考了,我这段时间有点忙。学考应该在下学期,等我高考完就给你补习。”

    “说到高考,你有想考的大学没?专业呢?”

    白玉烟手头的筷子停了停,“可能没有吧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会想离开武汉吗?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。你希望去哪里?”

    “你准备去哪里我就想去哪里。”

    “你喜欢哪里我就准备去哪里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们不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吗。”

    姐姐开怀地笑了几声,恍惚间像又回到两人重逢后最初的那些日子。

    “你在电话里想问我的问题,是什么啊?”

    “咳!咳咳咳……”

    “慢点慢点。”崔璨拍拍姐姐的背,顺着背向下拂。

    手掌的温度透过布料传递至脊背,白玉烟一下子绷直了身体。打从一开始她就对和妹妹的身体接触过分敏感,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,终觉这话题难再继续遮掩:“我最近有一些,奇怪的生理反应,”分明决心下定,声音却越说越小,“是,和你有关……”

    只听崔璨强作镇定地询问:“具、具体是,是什么呢?”

    气氛怎会这样窘迫,剩下的话白玉烟已经说不出口了。她不开口也罢,任崔璨嘴贫几句便算了结;伶牙俐齿的人今天竟也卡了壳,紧张的神色,飘忽的目光,这鬼鬼祟祟一下子将她感染,一切肚脐之下膝盖之上的话题都显得分外违禁。

    “汤、汤要凉啦。”崔璨的提醒声如蚊蚋。

    她忙不迭重新拾起汤勺。

    “……对不起。是不是我那晚对你太过分了?你不舒服的话,我现在陪你去看医生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,”白玉烟连忙摆手,“我没有不舒服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也就是你很舒服?”

    “也不能那么说。”她语无伦次地捂住脸。

    崔璨轻轻叹了声气,额头靠到白玉烟肩上,“对不起,姐姐,我不想给你不好的体验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会,你没有。”指腹抚摸妹妹的耳前,当妹妹抬头时,她头脑中不合时宜地闪过几天前事后接吻的画面,她强压着低头的冲动撤回自己的手。

    她无法评价她第一次的体验好或不好,因为她的第一次似乎还没结束。

    也许源自那谁也说不清的心灵感应,妹妹主动凑了上来,白玉烟顺从地闭上双眼。想起这双柔软水润的嘴唇前不久碰过身上的什么地方,她的耳朵像也在室外冻过样发烫,温热的湿意重又在下身蔓延开,她懊恼地调整了一下坐姿。

    崔璨浅吻一下便重新端坐好身体,“对不起,没忍住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要忍?我给过你准许了,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不要再说对不起了。”

    崔璨咬紧了下唇不吱声,是在想什么呢,这幅模样。

    白玉烟的手指轻绕着勺柄,回忆自己住在崔璨家那几个月里崔璨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刻。

    “我发现,”她有意无意凑近崔璨的耳朵,轻声细语,“我想到你时,那里会湿……我该怎么办,崔璨。”

    崔璨瞪大眼睛看她,无助空白的表情,脸红得要滴出血,手在颤抖,欲言又止地深吸好几次气。平心而论,喜欢崔璨一点也不困难,白玉烟有个人见人爱的妹妹。但她太明白预习与复习的差别,妹妹这幅模样在她心中激起的波澜,简直跟自家门牌号一样熟悉。

    “我,你,你那个是、是因为,”她腾地一下突然从座位上站起,“汤送到了,我该走了。”

    白玉烟抓住她的手好让她没机会逃,“我诚实地问了你要我问的问题,你为什么要走?”

    “等等,你衣领翻起来了。”白玉烟伸手将崔璨拉得弯下腰来,不得不俯身支在椅子的扶手上笼着她的身体,手背蹭过妹妹脖子的皮肤,感到她剧烈发颤,“你那晚不是看起来经验挺丰富的?就不能也告诉告诉我,成人影片是怎么教的?”

    “姐!”崔璨猛地站直了身体,表情委屈极了,“我月经来了!”

    白玉烟忍住笑意眨眨眼: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你勾引我!!”

    “听不懂你在说什么。”白玉烟无辜地摊摊手,“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吗?”

    崔璨气得快冒烟了,正要转身出门,白玉烟使了劲一拽,让妹妹坐回自己的大腿上,顺手揽住她的腰。她确实有逗逗妹妹的目的,但当那具温暖柔软的躯体真实撞进她怀里,真心让人瞬间忘记如何巧言令色。

    “我们要是不准备做,你能不能放开我。”崔璨的嘴唇在微微发抖。

    白玉烟轻轻皱起眉头。也许是她多虑了,在那不来往的两三个月之后,崔璨似乎在对她的态度上有一些微妙的变化,今天如此,那几天那晚也如此。初起她以为崔璨在赌气,哄哄就好,但渐渐发现妹妹赤忱的情感上总是遮着一两片疑云,究竟在纠结什么,凭她们亲近的关系竟也无从猜起。

    “汤雅倩,崔璨去哪儿了?”英语老师站在讲台上疑惑地瞥了眼她身旁的空座位。

    汤雅倩被叫得浑身皮一紧,发现全班都望了过来。这是今天第一个注意到崔璨翘课的老师,因为崔璨走时也是英语早读。

    崔璨到底有没有请假呢?当然是请了的,不过请的是最小单位的假,上厕所假。在厕所待三节课怎么也说不过去。上课时段的校门防守十分严密,汤雅倩也很纳闷崔璨是怎么溜出去的。

    前几天被踩了脚的同学现在还不愿意跟汤雅倩讲话,昨晚值日轮到两人一起倒垃圾桶,对方故意把巨大一袋垃圾留给了汤雅倩一个人,想起这事,汤雅倩大概联想到崔璨可能去干嘛了。

    想来想去,眼下还是掩护要紧,汤雅倩抄起崔璨抽屉里的卫生巾高举着站起身,“报告老师。”

    “崔璨回宿舍换裤子了。”汤雅倩的回复掷地有声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好像全班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我。”在午休前赶回学校的崔璨不自在地摸了把自己胳膊肘。

    “你太美了。”汤雅倩头也不抬,“爱情使人滋润。”

    崔璨翻了个白眼。

    “去找你亲爱的学姐了?”

    “不是,去非洲骑鸵鸟了。”

    “挺好的呀,人家马上高考完去读大学,很有可能就考去别的城市了,抓紧这最后半年嘛。”

    “呸呸呸!”崔璨像被踩了尾巴的猫,“什么最后半年,你这人嘴怎么长的,她去哪个城市我跟着考过去不就行了?”

    “拜托,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,你那成绩有指哪儿打哪儿的能耐吗?退一万步说了,就算你能跟她考一块儿去,那还不是得等一年吗。”

    “不听不听!蛤蟆念经。”

    “好好好,你俩百年好合,我是大癞蛤蟆,行了吧。中午吃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