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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2b5小说网 > > 迟钝的妹被群狼环伺了 > 第8章圣子大人好欺负
    关于圣子大人的消息,宣本珍即使每日去藏书阁抄书关禁闭,也会从同窗、侍从的议论交谈中得知。

    传说这个圣子很了不得。

    三年前,国师大人宣布要选天府的下一任继承人做圣子,通过群众选举投票,挑出民间声望最高的七位,而后再举办比赛,让他们进行辩论,由皇帝、魏丞相、张大将军等一干政要人物做裁判。

    其中,最出彩的便是如今的圣子望舒大人,以及强劲对手阳羡。

    两人通过辩论神法、棋弈进行最终对决。

    于棋道方面,望舒算无遗策,每步棋皆环环相扣,令对手深陷迷局无法自拔,阳羡甘拜下风,输得心服口服。

    为此,望舒还在民间赢得了“棋圣”的尊称。

    更别提在长平城辩法之际,他感动上苍,赐下甘霖,终于一解百姓干旱之苦。

    至此,望舒从神侍升任圣子,众无排议。

    这些老掉牙的东西,宣本珍当然全部知道啦,那时候,她无论去哪间茶楼听书,说书先生指定是在说望舒,搞得她不胜其烦。

    谁承想,如今他来了国子监,竟然要进行为期三日的讲经、说法。

    是以,今日宣本珍好不容易从藏书阁脱离出来,她也绝对不要去参加这个经坛会。

    她躲懒,本想着听经的群众庞大,望舒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发现她,结果,出乎她意料。

    望舒不按常理出牌,一连三日,讲解经书前,他都会先拿着花名册一一点名,跟查勤一样。

    但众人没有不适感,甚至觉得很荣幸。

    毕竟望舒在他们眼里就跟神官差不多,他点了自己的名,自己跟被上苍记住了无甚区别。

    是以,大家翘首以盼。

    “郑太素。”

    他声音清朗,语调和缓。

    明明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,气质却分外稳重,如巍峨的山,令人肃然起敬。

    郑太素双手迭着举高过头顶,笑呵呵道:“圣子大人,我在这儿。”

    望舒微微一笑,抬手示意他免礼。

    他按照花名册的顺序逐一点名。

    今日是第三日,前两天,国子监全数人员到齐,唯独缺了两名被罚禁闭的男学生。

    不过,他照样会念他们的名字。

    “梅隐。”

    燕三郎贵为燕京世子,寻常人不敢直呼他大名,但望舒唤了,在众人眼中,也不算冒犯。

    燕三郎略一颔首,神情淡淡:“学生见过圣子大人。”

    望舒仔细打量他一番,笑道:“久闻燕京世子品貌非凡,如今一见,果不欺我。”

    燕三郎面上没有多大表情变化,依旧冷冷的:“大人过誉。”

    不卑不亢,嶙峋傲骨铮铮。

    望舒笑意更深,看来,权倾朝野的魏徽不日将有强敌。

    他倒是有点期待呢。

    “宣本珍。”

    全场静默一瞬,无人作答。

    郑太素环顾一圈,没见到那小兔崽子的身影,悄声同儿媳妇道:“那皮小子又野到哪儿去了?”

    温语如知道她不喜欢望舒,但也不好跟郑太素说实话,只好委婉道:“九郎许是身体不适,苦夏吧。”

    郑太素气恼道:“那她也不跟我告假,真是没规矩。”

    望舒朝窃窃私语的他们投去一眼,而后将目光转向燕三郎,他眸光温和,并无韫色。

    “燕京世子,怎么你解了禁闭,而宣本珍却……?”

    未尽之语,问询燕三郎。

    燕三郎如今对宣本珍可谓心烦意乱,视她为洪水猛兽,不敢轻易靠近,是以,他今日也不知道她人去哪了。

    他坦言相告。

    “学生不知,郑祭酒只令我在藏书阁监督宣九郎抄书,她书册既抄完,其余的,我不过问。”

    “原来如此。”

    以往的信徒,就是病入膏肓,都会由亲人抬着担架来聆听他讲经,这是头一回有人逃课,倒是稀奇。

    他展袖起身,施施然道:“而今国子监的人都在这儿,宣公子年岁尚小,不知所踪,我倒是很担忧,无心再讲经,不知诸位可否帮我一个小忙?”

    公孙先生:“圣子大人尽管吩咐。”

    望舒道:“我欲去寻宣公子,奈何国子监地广旷达,恐力有不逮,诸位不若活动一番筋骨,四散开来去寻宣公子。如何?”

    端木先生一把老骨头都肯陪着折腾:“圣子大人心系我院学生,我们身为老师的,自然责无旁贷。”

    众人自然附议。

    于是,经坛会变成了寻珍会。

    宣本珍本来正躲在号舍看小黄书,吃着冰冻过的芋圆糖水,好不快活。

    忽然,一声声催命似的“宣本珍”不间断传来。

    还是上百道不同嗓音发出来的。

    靠之,鬼来敲门?

    大白天,烈阳高照,宣本珍不敢置信,打开门扉往外头张望,号舍地势高,她瞧见一大队人马如蚂蚁般朝她涌来。

    我去,不就躲个懒,怎么这么声势浩大地来抓她?

    宣本珍眸子一转,觉得有人故意在整她,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。

    她打开门,穿上鞋子,从号舍跑出去。

    她找了颗全院长势最高大的松针树,哼哧哼哧,努力顺着树干往上爬。

    要找她是吧?

    她偏躲起来,叫你走到脚断,也寻不见她。

    就看这场捉迷藏,赢家是谁。

    望舒当然不是盲目地找。

    他早来国子监之时,阳羡便帮他打听过了,这里头最出名的人物不是学识渊博的端木老先生,而是劣迹斑斑的宣本珍。

    说起她的恶行,可谓罄竹难书。

    阳羡对她深恶痛绝,望舒却不以为然,反倒生出几分好奇来。

    他倒要看看,全洛阳城最顽劣的学生长什么模样?

    是以,一连三日都点名,就是想见识一下宣本珍。

    岂料,她竟然躲起来,不肯满足他的好奇心,那可不行,他一定要把她揪出来。

    他顺着郑太素的指引,到了男学生居住的号舍,一间间房寻过去,干净整洁,唯独宣本珍那间房门扉洞开,屋内头凌乱,桌上糖水散着冰凉白气,旁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堆小黄书。

    “少陵先生?”

    他轻声念出作者笔名。

    郑太素深觉丢脸,“宣九郎这个不学无术的坏孩子,居然敢偷偷在号舍看这等污秽杂书,简直有辱斯文,令圣子大人见笑了。”

    望舒舒眉朗目,平静道:“无碍,男女之情,人之常理。宣公子正值青春慕艾的年纪,喜欢看这些书也是无可避免的。”

    燕三郎道:“看这迹象,她刚离开没多久。”

    定是故意躲起来了。

    燕三郎实在了解宣本珍。

    望舒如此大张旗鼓地寻她,只怕是适得其反。

    “想来,宣公子定在周围徘徊,也怪我思虑不当,此番怕是吓着了她。”

    郑太素忙道:“欸,圣子大人说的是什么话?您关心她,那是她的福分。”

    一行人说着话,从号舍出来,继续找宣本珍。

    宣本珍岔开腿坐在树枝上,盯着地面的人到处转悠,可开心了。尤其燕三郎那个笨蛋,还跑到藏书阁的方向去了。

    下面的人她差不多都挺眼熟,唯独郑太素旁边那个穿淡蓝广袖纱袍的男人她不认识,看郑太素如此恭维他,想来就是传闻中的圣子大人了。

    她眸子一转,计上心头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望舒正转过头听公孙先生说话,忽然,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。

    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变化,是以,常人并未发觉。

    他视线在地面扫过,是颗松果。

    再环顾一圈,后方不远处有颗高高的松针树。

    他唇角微勾,看来,猎物自投罗网了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宣本珍见他没反应,觉得他是个傻的,一连又扔了他三五颗松果,直到树洞空空如也。

    她正寻思再找找东西扔望舒。

    谁知,松鼠回来了,一看破产的家,当场炸了!

    它“吱吱”一叫,猛地咬了宣本珍臀部一口。

    宣本珍猝不及防,身子一歪,从树上掉下去。

    “啊——要死了我。”

    她害怕地双手捂住自己眼睛。

    身体急速坠落。

    宣本珍以为自己会变成一滩肉泥,岂料,落入一个萦绕幽幽檀香的温热怀抱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望舒听闻动静的第一反应朝松针树奔去,他动作太快,其余人都没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下一瞬,宣本珍已经被他稳稳接住。

    她很轻,身子出乎意料的软,是琉璃屋里养出来的娇贵模样。

    心脏扑通扑通跳,看来吓得不轻。

    “宣公子可有恙?”

    宣本珍还没回过神,忽听一道朗润男声响起,带着亲切的关怀之意。

    她没听过这道声音。

    宣本珍将手放下,抬眸望去,瞧见一张精致且具有神性的漂亮脸蛋,眉骨高耸,微微簇起,目含担忧地凝望她,耐心地再度唤:“宣公子?”

    此时,温语如跑来,“九郎?你怎么样?”

    望舒将她放落地,等她站稳才松手,十分妥帖细致。

    “表姐,我没事。”

    温语如将宣本珍护在身后,朝望舒道:“多谢圣子大人救了我表弟。”

    望舒姿态从容,和缓道:“举手之劳罢了,不足挂齿。”

    他侧眸看向宣本珍,宣本珍眸光复杂地盯着他,似乎想说些什么,又有点顾虑。

    半响,她不情不愿道:“谢谢你救我,否则我就死定了。”

    望舒轻轻微笑,一点问责的意思都没有,反而是像朋友交谈那般问:“怎么爬到那么高的树梢去?”

    宣本珍当然不会说真话,“书上说,站得高,看得远。所以,我就想爬上树俯瞰整个国子监。”

    “登高望远,宣公子好雅兴。”

    郑太素等一众师长走近,“宣九郎,再有下次,我定要狠狠罚你。”

    宣本珍吐吐舌头认怂:“我不敢了还不行吗?”

    望舒对郑太素道:“既然人已然寻到,趁天色尚早,我们回去开经坛会。”

    宣本珍想溜,温语如握住她手腕,宣本珍只好乖乖跟着一道去了。

    坐在下首,望着上头讲论经书的望舒,宣本珍百思不得其解。

    李不言凑近她,跟她咬耳朵:“我哥以前同我说,圣子大人德高望重,我还不信,现在见到真人,”他喟叹一声,“由不得我不信咯。”

    “何以见得?”

    宣本珍搞不懂大家为嘛如此推崇望舒。

    李不言跟倒豆子一样叭叭跟她述说。

    例如,前年惠州闹鼠疫,望舒亲身深入民众,救治伤员,埋葬亡者,携弟子为其诵经超度。

    再例如,去年阳朔镇的万缘桥年久失修坍塌,百姓过河不便,恰逢望舒去当地的海潮寺普法,他巧施智慧,从吝啬的当地豪绅手中筹得一万一千两银子,把桥重新修起来,百姓对他感激不尽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总之,望舒升任圣子三年以来,比历代圣子都要更加亲民,为民奔走办事,因此,信徒极广,隐约有盖过国师鹤龄的迹象。

    这一听,他倒像是个极好的好人。

    宣本珍深以为然地点头。

    “如果我说,你拿东西扔一个人,那人却不计前嫌,反倒在你危难时刻救你性命,这样的人,是什么人?”

    李不言道:“这还用说,那绝对是个以德报怨的大好人!”

    “寒山问拾得:‘若被谤、辱,如何处置?’拾得答:‘忍他、让他、避他、耐他、敬他,几年后你且看他。”

    台上,望舒声音朗然。

    宣本珍被他吸引,注意听他言语。

    “泰山不让土壤,故能成其高;大海不择细流,故能成其深。惟有宽容大度,才能庄严菩提;惟有宽容大度,才能成就一切。”

    “以德报怨,乃是结束一切怨恨的根本。用道德去感化,不要生起怨恨心,以怨报怨永远不能化敌为友。”

    “原谅别人,就是给自己心中留下空间,以便回旋。”

    宣本珍被他洗礼了。

    眼睛一亮,原来如此!

    她知道了,望舒喜欢以德报怨。

    通俗点来说,他是个打不还口,骂不还手,十分好欺负的软蛋。

    所以,她要使劲欺负他,让他哭爹喊娘地滚回崦嵫山。